《光明日报》头版头条报道沈世钊院士的“大跨”人生
哈工大全媒体(肖克/文)7月20日出版的《光明日报》在头版头条位置,文图影音报道我校沈世钊院士扎根东北、爱国奉献、艰苦创业,在大跨领域书写精彩人生的故事。以下为报道全文:
沈世钊:“跨”出美丽人生
1987年,沈世钊(中)开展北京朝阳体育馆模型试验。资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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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带您走进哈工大
探寻大跨之美
聆听沈世钊的人生故事
【奋斗青春 无悔抉择②】
知乎上有人问:“国内有哪些做大跨结构的牛人?”点赞最高的回答是:“国内最牛的应该还是沈世钊。”
沈世钊是谁?他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钢结构协会最高成就奖获得者。68年前,他选择在北国冰城扎根,成为著名的哈工大“八百壮士”之一。
从亚运会场馆、鸟巢到世界最大射电望远镜“天眼”主动反射场的大跨空间结构,沈世钊和他的团队出手必是大作——“我们的时间和精力不允许浪费在常规项目上。”
在迄今88年的人生历程中,沈世钊经历很多次峰回路转。在每一个人生路口,“是否于国家有利”都是他作出抉择的唯一标准。
执念似铁一院士
1953年秋,刚刚从上海同济大学结构工程系毕业的沈世钊,怀揣着报到通知书,与1500名大学毕业生一同踏上北上专列,奔赴祖国北疆。说来也巧,这一天是9月10日,正是后来教师节的日子。从此,他的一生都与教师这个神圣的职业息息相关。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又经过马车一路颠簸,沈世钊终于来到哈尔滨工业大学,作为师资研究生开启了“国内留苏”的生涯。
哈工大老校长李昌曾说,哈尔滨是个天气最冷、待遇最低、生活最苦的“三最”地方。而由温婉富饶的江南水乡,到摩登繁华的大上海,最后落脚在北国冰城,沈世钊却说,“感觉挺好的”。
“挺好的感觉”,参照物是旧社会的苦难经历与感受。1937年,沈世钊4岁,故乡嘉兴沦陷。国家蒙难,民何以安。颠沛流离自不待言,尤为不幸的是,尚在壮年的父亲得了伤寒病,因战乱无法得到及时医治而去世。此后,一家生计都由当妇产医生的母亲艰难操持。
新中国成立,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学祖国最需要的专业,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成为沈世钊以及那个年代青年知识分子唯一的志向。
从1955年起,沈世钊追随苏联木结构学科带头人卡冈教授继续深造,其人品和才学得到卡冈的赏识。1956年是中国现代科学技术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党中央发出了“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也是在这一年,结束研究生学业、打算回南方工作的沈世钊受到卡冈教授的邀请,留在哈工大作为卡冈教授的助手,继续从事木结构的教学与研究工作。
这是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但沈世钊没有多加思索:“行,没问题。”一句简单的回答,成为一辈子扎根哈工大、扎根祖国北疆的庄严承诺。
当年,像沈世钊一样留在哈工大的青年才俊还有不少。到1957年,这支平均年龄只有27.5岁、几乎承担全部教学和科研任务的年轻教师队伍已经有800余人,他们有着共同的名字——哈工大“八百壮士”。短短十余年时间里,他们创办了24个新专业,创设了一批新兴学科,为中国高等教育和工业化建设史增添了值得铭刻的一笔。
有两个“八百壮士”群体在历史深处熠熠生辉——四行仓库“八百壮士”讲的是困境中的不屈坚守,而哈工大“八百壮士”讲的是希望中的奋力开拓,两者都展现了民族性中富有光彩的一面。
潜心教学、努力科研,沈世钊在六七十年代就成为国内很有名望的木结构专家。然而,人生的转折又一次不约自来。中国木材资源的匮乏,导致木结构在工程中应用越来越少,木结构的学科发展遭遇瓶颈。
1978年,沈世钊以黑龙江省英语第一名的成绩获得第一批出国访学的机会,并于1979年前往美国里海大学符立兹工程研究所交流学习两年。由此,沈世钊的研究方向“跨”到钢结构领域,理由很简单——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大型公共建筑的建设肯定会越来越多,大跨空间结构当有用武之地。
大跨空间结构一般是指横向跨越60米以上三维受力的各类结构,多运用于机场、运动场馆等大型公共建筑,是一个国家建筑科学技术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作为我国大跨空间结构的奠基人和开拓者之一,在沈世钊的科研生涯中,有几个关键词贯穿始终。
一曰创新。以“天眼”为例,沈世钊团队开创性提出的主动反射面索网结构方案,圆满地解决了此前多个科研机构未能解决的问题,为项目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支撑和保障。鉴于哈工大在此间作出的突出贡献,国家天文台向国际天文联合会申请,将一颗新发现的小行星命名为“哈工大星”。
二曰刻苦。沈世钊的学生至今为他保留着一尺多厚的草稿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计算与公式。这是1982年沈世钊在参与设计吉林滑冰馆时,为结构方案推导计算公式打的草稿,当年没有计算机,天量计算全部手工完成。
三曰重视基础理论。沈世钊认为,在高等学校工作,做一些理论研究义不容辞。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他带领学生潜心于空间结构的理论研究。“基础理论建设是啃硬骨头。”他的学生,现任哈工大校长助理、博士生导师范峰教授说,“哈工大的大跨空间结构团队在沈老师的带领下,就像建大楼,一砖一瓦从无到有,一点一点攻克,从稳定性、抗风、抗震等方面构建起完整的理论体系,并把我们的理论成果变成规范来指导行业发展。这是没有多少经济效益的一件事,也是需要耐住寂寞的一件事。”
温良如玉真君子
对事业执念如铁、孜孜以求的沈世钊背后,还有另一位淡泊名利、谦谦君子的沈世钊。两者互为注脚,构成了丰富且自洽的人生复调。
在沈世钊的办公室,一幅“厚植笃行”的题字挂在最醒目处。何意?“不断积累,厚植根基,才能做到高瞻远瞩,举重若轻,且斜谬不侵,治学做人,均同此理。身体力行,知行合一,在服务社会的同时,不断提升自己,此为君子笃行。”
厚植必先深耕。哈工大位于祖国北疆,过去交通与信息相对闭塞。这在沈世钊与弟子看来却是好处:“我们是做基础研究的,不太依赖外部环境,没有太多事务性干扰,反倒有利于我们静下心来在理论方面有一些提升。”
一直以来,沈世钊总是有意识把弟子推到前台,既给他们压担子,也为他们搭梯子。范峰还记得,他的博士课题研究方向是大跨空间结构抗震。这是“九五”期间国家自然基金委某重大项目的一部分,开始立项时,负责人是沈世钊;验收时,沈世钊把范峰作为专题负责人写了上去。而在“天眼”的结构设计中,虽然沈世钊担任了主要指导角色,却让弟子范峰和钱宏亮走上前台。
沈世钊笑说,“这种感觉就像父辈领着孩子往前走”。在这样的新老传承下,弟子们都成为堪以重用的行业领军人物,也使“空间结构研究中心”这一集体成为富有战斗力的一流学术团队。
世间风骨常在。沈世钊是一个对生活满意度很高的人,在他看来,半个馒头一杯牛奶已是丰盛一餐。而对事业,他却从不轻言满意。在长达19年的时间里,一直在科研与工程第一线的沈世钊与团队未曾报送任何国家奖项。“我心里不怎么看得起那些每年都去报奖的人,我们一定要做到像个样子才能拿出去。”——这是整个采访中,记者听到的唯一一次沈世钊对他人的臧否。2016年报奖当年,沈世钊团队就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而当年一等奖空缺。
“做学问,首先是学会做人,否则学问做不大。”沈世钊说。干土木项目,很容易名利兼收,但他从不让团队成员承接普通工程的设计。“是否有不甘?”面对记者的提问,38岁的副教授张清文真诚作答:“我们的每一次进步就代表国际大跨空间的进步,成就感岂是多挣钱能获得的?”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见过沈世钊的人,总说他不管对谁都笑眯眯的。“他没有低落的时候,从来没有。”范峰回忆说。
相约采访的那一日,沈世钊正与哈工大土木工程学院空间结构研究中心即将毕业的硕士生们合影。为了调动大家气氛,摄影师大声问:“院士帅不帅?”年龄相差一个甲子,徒孙、徒曾孙辈儿的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帅!”
坐在最中间,88岁的沈世钊开心得像个孩子。对他而言,大跨之美,不止在空间结构,更在无悔的人生。
(本报记者 张焱 张士英 常莹)
报道链接:https://epaper.gmw.cn/gmrb/html/2021-07/20/nw.D110000gmrb_20210720_1-01.htm
《光明日报》2021年7月20日头版